從台灣要到我在德國留學時的宿舍,要經過快整整一天的飛行、轉機、坐火車、轉火車、搭公車、再步行十分鐘才會抵達。
從鎮上搭公車到事務處,從這裡再走十分鐘就會到達位於校園外的宿舍
還記得抵達德國的第一天,我跌跌撞撞的搬著行李,在拜羅伊特火車站跳下車的那刻,德國學伴就在車廂外和我打招呼,帶我到鎮上買個 Döner(土耳其烤肉),再陪我到宿舍入住。
他在公車上開玩笑的跟我說,學校的人都稱我住的這棟宿舍叫做監獄,不只是因為它離鎮上有一段距離、它也是新蓋好的建築而估零零的自己一棟、更是因為它過於簡單、方正的外觀而得到這個戲稱。
下雪時的宿舍外觀~~(真的蠻像監獄的)~~
現在回想起來,第一個晚上是一個難熬的夜晚,經歷了長途跋涉還有時差的我, Döner 都還沒吃完一半我已經快睡著了,這時房內沒有足夠的寢具用品,宿舍的暖氣也因爲季節而還沒開始供暖,就只好穿著羽絨外套,縮成一團球入睡。
過沒幾天,我從鎮上扛回來了讓我可以在冰天雪地中好好活下去的寢具,剛好輔大學姊這時也在德國讀書,從她那邊買了一些二手的家具和用品,宿舍的佈置就算是完成了。
德國的宿舍跟台灣的生活環境很不一樣,在這個單人房裡,我有自己的小廚房、半乾溼分離的衛浴、還有很餘裕的生活空間,一個月租金竟然才 295 歐元(不到台幣一萬元),而且是包水電和網路喔!
不過也當然,這個租金只有像在拜羅伊特,這種對於大多數人是名不經傳的小城市才有可能看得到,像是在距離一個小時火車車程外的慕尼黑,月租一千歐元以下有這樣的房型就算是撿到便宜。
宿舍的一樓,德國叫做地面樓或第零樓,有中庭和室內交誼廳,收信的信箱和洗烘衣機也都在這個地方。
一開始入住讓我很不習慣的是房門的設計,這個宿舍整體形狀是一個「口」字型,中間的洞是完全露天的,也就是說,連貫這個「口」的走廊也是在室外,但宿舍的房門又是全玻璃的設計,還好有附窗簾,不然我們這些住民真的像是囚犯的感覺。
窗簾拉開可以跟對面打聲招呼…
一進房門就是小廚房,在廚房區附有一組餐桌椅、兩個電磁爐、一個尺寸剛剛好的冰箱、還有超多的收納空間。蠻有趣的是在冬天時如果冷凍庫東西太多冰不下,只要直接放到窗邊的戶外小窗台,冰幾天都跟在冷凍庫一樣新鮮。
缺點是廚房沒有抽油煙機,所以每次下廚都一定要開著旁邊的房門和房間的大窗戶讓空氣對流,不然晚上就要跟油煙味一起睡覺了。
說到窗戶,德國的窗戶設計也很特殊,它們沒有紗窗,所以只要打開窗戶就會有蟲蟲危機。我的房間的大窗戶有兩種開啟方式,一是將握把往上轉,窗戶就只會開上面的縫縫往內傾斜一點點,我記得第一次試開的時候我以為窗戶要垮下來,整個嚇爛;另一種方式是將握把轉成水平,這樣窗戶就會像一個門一樣的敞開,而手把往下轉就可以把窗戶鎖起來。
其實在拜羅伊特前半年的生活,對我來說真的蠻像活在監獄裡的。
因為疫情所有課程都還在遠距,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內,每天中午到學校餐廳、假日到超市買菜對我來說就像放風時間一樣,也因為課程、生活、工作等等各方面的壓力,讓我有一段時間變得比較孤僻,在人際關係上也遇到很大的挑戰。
還好雖然宿舍位在偏僻的位置,好像被孤立了一樣,每個傍晚的彩霞都可以讓我心情放鬆一點,就像是世界在提醒我人生終究是美好的。
在這個舒服的小窩,也有不少美好的回憶,在台灣、美國的親朋好友和教授都寄包裹和過節賀卡給我,雖然託了 DHL 的福,有時候我要搭半小時的公車往下到鎮上拿貨,又或是往上步行二十分鐘到遙遠的超市取貨站,每次開箱包裹我都還是藏不住自己的興奮喜悅之情,謝謝各位的「探監」。
搞笑的回憶也是有的,我記得那是陽光普照,春風瑟瑟的一天,這天氣正適合把棉被拿出去給太陽曬一曬,除除菌也暖暖被。我穿著緊身的保暖衣褲抱著棉被走向房門,一手把大門的窗簾拉開,把玻璃門開到最開靠在流理台上,接著大力一拋 — 棉被完美的降落在走廊的欄杆上。
「碰!」⋯⋯
當這一聲從我的後腦勺傳來,棉被都還沒曬暖,我的心已涼了一半。
我的鑰匙在房內,身上連手機都沒有,只好跑到隔壁敲了鄰居的房門求助,還好有人應門,幫我到一樓找到開鎖師傅的電話,他說他一個半小時後會到,開鎖費 35 歐元。
我的鄰居邀請我到客廳的餐桌坐著聊天,角落的房型是三人房,他們共用一個客廳和廚房,各自有自己的房間和衛浴,當時有兩個人在。穿著睡衣的我非常彆扭,我尷尬的跟他們聊天認識,還推薦他們要試試看喝珍珠奶茶,從台灣地理聊到歐洲歷史,終於開鎖師傅抵達了,結束了這段荒謬的時光。
老實說,我很感激這一年在這裡的生活,雖然最近的超市要走個 15 ~ 20 分鐘還是爬上爬下的地形,雖然經歷了感覺一切都從頭開始的人生,自己弄電話卡、保險、戶籍等等,雖然度過了無數個自我懷疑的夜晚⋯⋯我在這裡得以重新審視生活,正視那些早就該解決的問題,這裡也成為我愛上獨自旅遊的出發點,可以說是專屬於我的啟蒙之地,而我也算是個活出第二人生的「更生人」了,哈!